中 古 電 気 行

 

下雨的場景很多，但不知怎麼地，總是想起那天來。

整個畫面搖搖晃晃，好像鏡頭對不準焦距一樣。灰藍色的天空鋪上一片霧感般的濾鏡，雨滴像傾洩而下的塵埃，先凝結成一個圓點，再慢慢、慢慢地受到重力地吸引，在一個分心的轉瞬之間，就這麼無聲地，垂下、墜落，再激起最後一絲絲，銀亮的水花。

我仍然能夠回想起完整的畫面及所有的情節。

你可能認為我在說謊。是我的記憶在作祟。

但是我總是想起那個時候。

就如同現在這個時刻，這個記憶點。街道的嘈雜聲轟隆隆作響，掩蓋壟罩了我整個世界，大雨疾駛像煞不住的高速跑車，所有的聲音一同朝我奔湧衝擊而來。

然後我看見了你。

越過她的肩，越過她灰色的傘，我看見我的戀人。

你彷彿就行走在另一個沒有聲音，沒有影像的世界。

剎那間世界的潮汐都為你靜止下來，空氣中晃盪的聲響被抽乾，一切靜默無響。

你沒有回頭，也沒有停下腳步，你一個人緩緩走著。

我甚至記不得你衣服和傘的顏色，在我眼中，所有景象都刷染上鐵灰色的色彩。

而究竟是什麼感覺正輕輕敲著被掩蓋起來的那扇門，時光的隧道有誰的腳步聲還在持續奔跑著，回音沙沙作響。

很長的一段時間，我已經想不起你的樣子了。

有時候想要試著回想，曾經你臉上，那讓我傾心，變化多端的表情。然而自始至終，從記憶的邊緣躡手躡腳，悄然來到的那些場景，永遠那麼細微地無關緊要，就只是一個不為什麼，相視而笑的默契，就只是一個片段而破碎的美好光景。

當我又聞到新雪初瀉的冰涼氣息。

那味道就像從無盡地黑夜中，升湧起點點光亮，繁星浮起那樣清晰，宇宙黑暗而沉默地溫柔，悄悄包圍了我們。那是我們第一次看到雪。

隔著一片落地窗模糊的倒影，遠處城市不滅的燈火，如彩色的音符頓點鋪展開一首旋律；金黃色的、銀綠色的、沁藍色的光芒燃燒了整座城市，遺留下閃爍而耀眼的灰燼粒子，灑落在濃黑的夜；雪片掉落，銀白的亮光像星點，悠緩飽滿地持續飄落。

我們開心地叫著，喊著，用力地踩著雪地的窟窿，世界在那時遺棄了我們，那就是我們所認知，世界的邊境與盡頭。而全世界彷彿都失掉了它所擁有的語言，連我們的笑聲，都被這個空間沁涼而刺痛的空氣給稀釋殆盡，我想不起你那時說的話，也無法在這個停格的畫面中擷取出你的聲音。

唯一朝我撲面而來的，是你呼出陣陣的白煙，像個停不下來的小孩，奔馳在雪地的中央；畫面裡的我喘著無聲的氣，追趕著你，對你笑著喊著，然而聲音抽離。冷冽地雪花落在手上，又融化成條條水流，順著肌膚的紋理滑落出去。

我就要伸出手摸著你的袖口，你卻忽地轉過身來，用力地回拉著我，你彎腰緊緊依靠著，流動的空氣中有你非常好聞，一種乾淨的味道，你熱呼呼的氣流緩緩降落在四周，你眨著眼，微笑地說了些什麼。

我聽不見、我聽不見。我怎麼也想不起來。

回憶的結尾總停在千篇一率的風景裡。

你轉頭，笑了。

世界遺棄我們，我們放棄所有。

你的笑容是星星，那麼深邃地美麗。

你的眼神是海浪，輕輕拍打潮岸，將我淹沒。

誰曾經告訴過我，那些美好事物之所以存在的理由。

失落、難過、絕望與愛。還包含著許多神秘難解的情節與笑容。

從沒有想過會再遇見你。

就在世界傾斜的另一邊，看著你。

我所感覺的那種孤獨感。

就像現在我正看著你，而你卻存在於海浪搖晃緩升的另一端，凝視著世界的盡頭。

我喜歡海浪的聲音，一種不間斷的持續作響，它讓我感到平靜。

我必須注視海浪，讓溫熱的浪水靜靜，潮起潮落。

不想再練習道別了。

時光倒轉，相信我們會再次相遇。

我越過她的肩，看見我的戀人，撐著傘，安安靜靜地，沒有聲響。

而這場雨彷彿下也下不停。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* inspired by 雷光夏/黑暗之光

那天看著PTT的雷光夏版，驚訝地發現離黑暗之光的發行已經有兩年的時間了。

兩年來某部份的我改變了，但不變的是雷光夏的口白，音樂，和文字仍然震懾著我。

究竟是那些沒被拋棄的，透過文字在訴說什麼，

還是現在的我，急著在文字裡找些什麼...。

引用了雷光夏扉頁中的部分文字，那也是我所想要表達，所想要守護的某些東西。

僅以此篇獻給你。 

寫一首歌，描繪一個流動的風景，讓你帶回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