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 古 電 気 行

假如那時候我們有看到滿天星星就好了。

『請趕在夏天結束之前，和你所喜歡的人一起，手牽手前往夏末喧囂的海邊，仰望滿天星斗。』

還記得是在J的網誌上看到這段短小的、溫暖的文字。總是令我想起好天氣時的溫煦日光，在蔚藍的邊際振動螢藍的光芒。

那時候我和S喜歡趕在天黑前喝酒。搶在日落黃昏之前，只為奪得微妙時間的光影空隙。遠際天空的布幕才降下一半，金黃色的大浪正欲渡過一道道波峰而來，夾雜夕陽殘留的紅色餘暉，令人心醉神馳的各種顏色彼此互相戲弄拉扯，潑灑混合成光彩的織錦。

S就牽著我走在學校附近的人行道上，而那些日子S的話總是比我多。通常我們吃的很少，但喝酒喝的多，有時妳會騎著單車飛快地，在那條我們必經的路上奔馳穿梭，路過我們便齜牙列嘴地對我們笑。不為什麼，只為喜歡這樣，就這樣。

妳拉拉我的外套，照舊靠了上來，「我要吃飯。」妳說，隨手一轉到S身後，給S一個大大的，沒有空隙的擁抱。

S總笑笑地不說妳什麼，就像他無言又淡漠的殷勤，彷彿全世界潮起潮落都只為了眷顧S臉上那股沉靜的靈性。

我和S會很有默契地送妳回家，只有在這時，S會稍稍把我看成與他同等年紀的大人來看待，只因妳比我們之間任何一個都還要更像小孩。而S常常選擇忘記的是，實際上我和妳都不再是那麼年輕的人了。

我們單獨在一起時不談妳，並沒有特意說好，但我和S誰也不肯踰越那條模糊且斷續的線，彷彿誰先開口，誰就會變成我們心中虛構的，那個善妒、幼稚又愚蠢的假想敵。

所以S的話總是說的比我還要多更多。因為我小心翼翼，像怕犯錯的小孩。

但令人訝異的是，縱使S的話題多麼波動起伏，或著哽了一半卡著沒說，我總是可以跟上S的腳步，捕捉他話語擺盪的末端，了解S所有想要表達的。

妳說這是戀人間才有的輕聲絮語。

那時剛好是梅雨季，然而我時常覺得上天是如此眷顧著我們三人。S像陽光般清新明朗的笑容，還有妳，比誰都還要溫柔的傢伙。

S不抽菸，我們三人之間只有妳抽，但妳從不在S面前抽，只因我會輕聲斥責妳不該這麼做。「妳才是最寵S的那個人呀，M，妳都要把他寵壞了。」當我和妳蹲在妳房門口，妳一面大口吐霧一面大笑的說。而妳怕我會被濃煙嗆壞了。

並沒有向誰訴說，但我悄悄感覺到，遠比此刻幸福還要更長更長的寂寞，正朝看不見的彼方慢慢延伸下去。畢竟更多時候我與S之間的空隙更適合下雨。

每當下起雨的時候，雨絲綿延不斷地將地面鋪滿整片的溼氣，天空沒有星星，都一盞盞熄滅了。

S並沒有抱緊我，而我也忘記要從S背後緊緊地抱住他，好填補我們之間越來越大，空盪的黑暗空隙。

不想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，我們已經無話可說。我和S不再送妳回家，我們分開喝酒、分頭吃飯，而且吃的越來越多，妳皺起眉頭。我和S都不再輕易喝醉。

但是妳聽見我了吧。

分開的那天意外地我並沒有哭泣。S仍舊還是笑笑的吻妳，並且像每個夏末接近黃昏時刻，牽著我那樣，我們慢慢地走在再也熟系不過的那條路上。現在依舊想不透啊，那條路走起來怎麼那麼的短？

走到路的盡頭，S的眼睛都哭腫了，我這時才發現，原來S也有這麼像小孩子的一面。

我難得嘲笑他說：「怎麼了，不是說好不哭的嗎？」S羞紅了臉，伸手就要搔我癢，我想起S生日那天，我和S一起搭地下鐵要去他家，S在電車上搶著跟我拿禮物的時候。

這麼久以來第一次，我終於感覺自己就在S的身邊。我們得以緊緊依靠著對方。沒有距離，比彼此的呼吸都還要近、還要近。

我又想起，那天抽完菸妳毫無預警哭了。妳說能不能再靠的更近一點，我們三個都是寂寞的人。

S不曉得什麼時候來到我們身後。S捏碎妳的菸，丟在地上踏熄，妳看見S，對他露出令人心疼的笑容，淚痕還遺留在妳小巧且美麗的臉龐。S沒說話，拉著我就走。我並不曉得S是為何生氣。

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中，黑暗潮濕的氣息將我們滅頂，雨開始淅瀝嘩啦的下。

那是S唯一一次用力緊緊抱住我，好像怕一鬆手我就會消失一樣。而我們彼此都知道，只是沒說。

 

我們心裡想的都是妳的事。

「我們都是寂寞的人，M，都是。」S悄聲說，但是他沒哭。而我卻哭了，因為我第一次清楚地感知到，S就要離開我。

而黑暗中我唯一牢記的，是S閃爍的雙眼。

遠比我記憶中的滿天星斗更要耀眼的閃亮。

『請趕在夏天結束之前，和你所喜歡的人一起，手牽手前往夏末喧囂的海邊，仰望滿天星斗。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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˙圖片來自東京OL中古小姐-

(非常棒的部落格寫手，幽默又帶有淡淡憂愁的東京OL生活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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